“这位相公倒是好胃口。”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徽州商人本地茶叶公会的会首。茶叶是杭州的一项大买卖,茶叶公会既然有钱,免不了许多开销就得落在他们头这艘船赶紧滚蛋的花费,这回就理所当然的落到茶叶公会的头上了。眼见对面这冒名顶替的酸子吃喝的如此起劲,一点没有担心,会长很不愉快,不由得暗暗骂了一声:“酒囊饭袋!”
高玄的脸sè一红,犹自嘴硬:“我等即上了这船·还不是由着他们摆布?与其枯坐发愁,不如吃喝自在会首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耍嘴皮子他当然不是书生们的对手,但是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当不上官儿的“酸子”。他望了望甲板上——这甲板可真奇特:到处是绳子、船帆和各种他不认得器具,乍一看乱得不像话,但是仔细看却又显得井井有条。水手们各司其责并不胡乱走动,也没有人随意聊天说话,显得十分严谨。
“真是一股悍贼。”会首想到这里,不由得冷汗直冒不知道他们知道自己是茶庄的老板,会不会扣留自己索取赎金?
高玄吃饱了肚子,心情却放松下来,他是一介穷书生,一文不名,没许多的牵挂,反倒是好奇的观察起海天号来了。他尤其感兴趣的,就是甲板中间的基座上那个又黑又粗又高的大烟囱,它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冒着黑sè的烟,不时的,还会冒出一些白sè的水汽。
关于这黑sè的烟囱,城里这几天都在议论纷纷,有人说着是澳洲人的邪术,烟囱是他们祭神用的,黑烟是某种海外的异香;也有的说烟囱下面是个巨大的炉子,不断的在烧着火,用火力推动船只后一种说法遭到了许多人的嗤笑:这大木船上如何装上一个大炉子天天烧火又不至于烧毁船身?至于烧火行船,更是闻所未闻。亦有人推测是甲板下有牲畜在推动水轮……
高玄亦很好奇,但是现在即使他离开那巨大的烟囱不过十来丈的距离,他也看不出其中的所以然来。但是有一点他很肯定,烟囱里冒出来的绝不是什么“海外异香”的烟,而是不折不扣的煤烟,烟囱的下面的确有个大炉子才对。
他很想靠近了仔细看看,但是又不敢。万一那里是什么“军国重地”,自己靠近了恐怕要掉脑袋。于是他的目光又投射到近在咫尺的大炮上。
船首甲板上的48磅加农炮没有套上炮衣,精铸铁制炮身直tǐngtǐng瞄准了杭州城方向,炮身擦洗的闪闪发亮。高玄注意到大炮是装在一个奇特的炮架上的,炮架下面没有轮子,却有两条黑铁的轨道,上面已经摩擦的发亮了。炮身旁边的船舷上,一道长槽内卡着一排圆形的黑sè炮弹。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高玄和所有晚明的儒生一样,对‘袼物”、“火器”和“兵学”都有浓厚的兴趣这与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有关。军事上的不断失利使得朝廷上下对开发引进几种新武器来扭转战局都抱有很大的期望。在当时不仅兴起了一个纸面火器开发的**,还附带着出现了许多所谓的新战法,什么“标枪制敌”、“闷棍破敌”······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他也和所有类似的大明“军事爱好者”一样,眼高手低,没有任何的技术和经验,纯属想当然的空谈。在完璧书坊,他曾经想找一些澳洲人的兵法书,来个出奇制胜。但是书坊里却没有这类书籍。
现在看这堪称“精良”的澳洲大炮就在眼皮底下,当然要多看几眼了。
忽然有人吼了一声:“105方向,有敌情!”随着这一声吼叫,站在大炮旁的几个水兵奔上跑位,转动火炮,朝着望哨报告的警告方向。
比起这火炮的体积,它的迅速转动方向更让高玄吃惊——四五个炮手移动火炮举重若轻,看得出几乎没怎么费力,而且也没有发出难听的吱嘎声,这让在场的人个个诧异。
高玄知道让一个物体转动不算难事木门、车轮、石磨······无非是装个圆轴罢了。但是上面的东西太重,转动起来就不这么轻松了,甚至会根本就转不动。
澳洲人的大炮下面,到底有什么玄机?高玄死死的盯着大炮下面的基座,希望能看出几分端倪来到时候写在书里,说不定还会被某个大佬看重,招他入幕。有大佬帮忙,中个举人不成问题了,搞得好几年下来也能混个一官半职,让岳父刮目相看,更让大舅子规规矩矩的跪在他面前请安问好这个跑堂的伙计如今对他一点恭谨的态度都没有,言辞之中无礼的很!
水手们不知道高秀才打得算盘,只是紧张的注意着威胁所在的江岸。过了一会,警告解除了。望哨看到的三架牛车并不是在拖运大炮,而是装得杭州官府准备送上船的“犒劳”。!。